天空之上有一把劍。
崩毀著。
赤色的光縈繞在其身——
即將,墜落。
***
12月19日,22點32分。
「無須擔心,玲央你也早點休息。」
晚安,玲央。無聲輕喚。
赤司征十郎看著對方的背影,一紅一金的眼中溢出了溫柔。
目送實瀏玲央的背影直至再也看不見後,赤司轉身推開了酒吧的門進入,回到了自己在二樓的房間,打開了房內的燈。
簡潔俐落的擺設,一張雙人床、古樸木製的衣櫥、以及一個書桌,書桌上此時零零散散處理到一半的文件以及一台筆記型電腦,床頭上掛著一幅畫像。
那幅畫像是四年前實瀏玲央在他二十歲時送的他的畫像,那是那年帝洛一起去海邊玩的時候玲央要求他當模特畫的,背景是汪洋大海,海風帶起了他的髮。
玲央的筆觸精細的描繪出了他的五官,揉了滿滿的溫柔在內,不難看出作畫之人懷著怎麼樣的心情,他自然知道。
四年前就發現對方對自己的感情了,他用了四年來確定自己這份感情與對方是否同等,也是時候了。
與對方坦白自己確定了四年的感情。
對方每年都會拉著其他人為自己慶生,就明天,宣示自己的主權。
「玲央。」他微笑,雙色的眼中是只對實瀏玲央才有的溫柔。
12月19日,23點45分。
燈火餘暉通明了黑暗,只屬於都市的夜晚正要展開。
座落於城市中心的帝洛此刻卻是熄滅了所有燈光,人散樓空。
帝洛.二樓.赤司專屬的房間。
赤髮之人平躺於床上,屋內窗簾沒有拉起,望外看去天空上除了偶爾閃爍而過的光點外只有一片無邊際的漆黑,夜半寂靜無聲的世界,本該安穩深眠的人此刻卻微微皺著眉。
「……征。」
誰的呼喚繾綣纏綿,虛弱的劃破了閴靜的夜晚。
淺眠的人忽然一陣心悸,冒了一身冷汗,就這樣睜開了眼。
起身,薔薇紅與絢金的眸中有著不解。
「玲央?」
於黑暗中響起的名字劃出了肉眼不可見得的波紋,沒有人回應他。
要不要打個電話給對方,但這個時間打擾對方……思考了一下,他只拿著終端打了一封簡訊給對方。
『到家了嗎?』
等了一會卻遲遲沒有回覆。之前也有過對方先睡沒有及時回復自己的情況,大概是睡了,他想著,也寬了心,收起了終端,繼續躺回床上。
一樣都是沒有即時回復自己,赤司沒有注意到自己對實瀏的容忍度比其他人大太多。
不,或許他知道,他對實瀏玲央的態度是與勝利一般自然的有如新陳代謝的准許。
12月20日,0點07分。
電話鈴聲響起來的時候赤司征十郎瞬間睜開了眼。
淺眠的人拿起了終端,上頭顯示的名字是千尋,看了一眼時間,這個時間對方不該打給自己,通常情況下。
「怎麼了?」發生了什麼大事讓對方選擇這個時候打給自己,赤司問。
「赤司,抱歉。……有個壞消息。」
那是少在黛千尋口中聽過的沉痛語氣,眼前一陣恍惚,忽然想起了不久前的心悸。
實瀏玲央死了。
這個訊息透過黛千尋傳入赤司征十郎耳中的時候,他只沉默著,面無表情。
「地點?」
確實是壞消息,脫離了他控制的棋盤,這個當下他稱不上是難過地閉上了眼睛,語氣依舊沉穩。
「實瀏家附近的公園。」
公園。
他忽然想起了不久之前,他跟對方一起去的那個小公園。
那個夜晚漫天的星星匯集成了最絢爛的光彩,落在了那人的眼中,燦爛如花。
『小征,下次再一起來吧?』
『好。』
「我知道了。」
「回來帝洛再說。」
電話被他掛斷。
屋外銀白的月光透過了窗,斑駁碎裂一地的陰影。
他坐在了床邊,手中終端滑落,掉到了床上。從未有過的疲倦襲上,微微的弓起背,雙手置於膝上,他面無表情,紅與金的雙瞳死死的盯著地面上錯落不齊的陰影。
「你沒有等到下次,玲央。」也沒有下次了。
千尋不會拿這種事來跟他開玩笑,赤司征十郎很清楚。
所以他更清楚,哪怕他其實不是很想承認,也必須要承認,實瀏玲央死了。
在他不知道的地方。
帶走了所有的承諾與約定,帶走了他來不及說的話。
掌握了一切的人眼神開始閃爍。
一敗塗地。
12月20日,03點14分。
風開始變冷。
他站在了帝洛的門口,身上套著之前玲央特定為他買的大衣,靜靜地等著。
放在口袋中的終端開始震動,向遠方望去。
黛千尋、葉山小太郎和根武谷永吉帶著實瀏玲央的屍體回來了。
三個人的臉色都極差,大概是為了要第一時間帶回,實瀏整個人都還狼狽不已的被抱在黛千尋懷中,葉山拿著一個染血的袋子,與根武谷一起泛紅了眼眶。
那個袋子是玲央離開前帶著的。
不回他簡訊……那個時候就已經出事了。他等三人走到了面前.不發一語的從黛千尋手中接過實瀏玲央。
大概是他的表情太可怕,葉山跟根武谷都噤聲不敢開口。
「赤司。」千尋叫了他。
「千尋,閉嘴。」不打算解釋也不打算說其他,他抱著已經冰冷的軀體,默然的轉身。
赤司身後三人都怔怔的看著他推開了帝洛的大門,門口由實瀏親手掛上的風鈴,主掛件是赤紅色的鳳凰形玻璃,邊緣勾了金線勝似焰火,中央掛線下頭綴的是金屬製的掛件,鳶尾花上停了半翅的花蝴蝶,繞著掛線的是是漆成了金色縷管,在風中交疊敲擊出清脆的鈴聲。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聲音聽到幾人耳中只剩下了破碎不成章的清冷,再沒有以前的暖意。
『鈴——。』
『小太郎就算了,永吉你要小心點別碰到啊,我可是做了很久的唷。』
『玲央姊的手藝真好,帝洛的鳳凰標誌,玲央姊的蝴蝶,不過那個花是什麼花?』葉山指著風鈴下蝴蝶佇立的花。
『鳶尾花唷。』
赤司抱著實瀏玲央直走到了二樓自己的房間。
先別打擾他。
他動作輕柔的將人放在了自己的床上,仔細地望著這個自己從十七歲看到了二十四歲的人。
蒼白卻依舊精緻的面容,失了血色的唇,浴了血的白襯衫。
他指尖一一的撫過對方的臉,最後停在了那雙再也不會睜開的眼睛上。
「髒了。」
撿起對方染了血的瀏海,看著玲央臉上沾到的鮮血,他將手上那縷他曾愛不釋手的烏黑秀髮別到玲央的耳後。
玲央不會喜歡,他起身去拿了沾濕的毛巾,然後坐回對方身邊。
正要開始擦拭的時候忽然看到了玲央左耳上的金色耳環。
『小征,好看吧?』
『嗯。』
遲疑了一下,他取下了對方耳上的耳環,接著動作溫柔的開始擦拭著對方染血的面容。
黛千尋上樓的時候已是二十分鐘過後,看到房內的情況後他只站在門外,沉默地看著。
雖然平時相當重視自我,但實瀏玲央畢竟是帝洛三元老,一路走來都在身邊的人,他可也是滿肚子的火,深深的吸了一口氣後,他開口。
「赤司,你會報仇嗎?」
「敢動我的人,那個人已經有了去死的心理準備了吧?敢違逆我的,不管是誰都必須死。」
赤司式的回答,黛千尋勾了一個似是嘲諷的笑容,說放心也不是,就算自己不再存在也要報仇,他只聽出了這樣的意思。
果然是王的傲慢。
現在的『這、個、赤、司』。
「說起來,我不知道玲央什麼時候會看夏目漱石的作品了。」話題一轉,毫無關聯的感慨脫口。
「之前我推薦他的。」
「雖然不否認我之前有在看戲的成分,現在真有些後悔了啊。」
有些脫力的靠在了牆上,黛千尋瞇起了眼睛。
「赤司,他要我跟你說的最後一句話,是『今夜月色真美』。」
「是嗎。」
沒有半點訝異,但赤司一瞬間緊握了手中的毛巾又鬆開。
他已經打理好了實瀏玲央,索性將毛巾放到了一旁,開始解開對方襯衫鈕釦,準備為對方換一件乾淨的衣服。
「你這個人,已經想好要怎麼做了吧。」站直了身子,黛走進房內。
「好歹這傢伙也是帝洛的No.3。」敢動他們的人,就該準備好承受他們的怒火。
「我要做的,只是我想做的事罷了。千尋。」不擇手段,赤司沒有說。
你想做的不就是為玲央報仇嗎?
黛終究沒有說出這句話。他看過張揚的、高傲的、唯我獨尊的赤司,他也看過溫柔的、謙和的、成熟穩重的赤司,但他沒看過這麼外顯自己疲倦的赤司。
與此同時,黛忽然發現赤司左耳上的不尋常。
「玲央的耳環?」赤司之前沒有這個耳環,看到床上的玲央耳朵上的耳環已經不見,黛如此確定。
「嗯。」動作溫柔的撫摸著耳上的耳環。
他此時已經脫下了玲央的上衣,玲央鎖骨下當年他親自為對方烙上的帝洛印記隨著主人的死亡也失了幾分顏色,再無浴火重生的飛揚之意,只有鳳凰啼血一樣的悲哀。
「玲央的耳環不是金色的嗎?」那分明是紅色的,黛問。
「我把它做成中空的了。」
「……鮮血嗎?」
「還有一小部分的骨灰。」
赤司,現在才深情,已經沒有意義了。黛千尋抿唇,不語。
「千尋,通知帝洛的其他人,五點於帝洛準時集合完畢。」沒有糾結於這個話題,赤司吩咐道。
「赤司……你還記得,我們剛成立帝洛的時候,玲央成為你的氏族時說過的話嗎?」
『小征,如果在你的火光中安眠,那必是對我最溫柔的送別。』
那時他剛得到王的力量,身為副人格的自己剛主導了身體沒多久,對自己還有所懷疑的時候的事了,沒有誰發現他在不安自己的能力,只有玲央,握著他的手,在千尋的面前如此宣示。
「赤之王的火焰只會將他焚燒殆盡,不留半點餘灰。」
「知道這些,千尋,只有他說我是溫柔的。」
赤司忽然彎了腰,黛千尋看著那個驕傲的過分的人放棄了自己的驕傲折腰,輕柔的吻落在了實瀏玲央鎖骨處的印記上,半斂的眼中所流露的溫柔讓他再恍惚之間彷彿看到了他最開始認識的那個赤司。
來不及了。
他深深呼了一口氣,仰起頭,哭了的話也太狼狽了。沒有再說什麼,黛走下樓,將空間留給兩人。
12月20日,05點18分。
帝洛的所有成員都聚集在了一樓。
不久前玲央已入棺,此時已經送到了車上。
他們要去為對方告別。
他把掛在了床頭的畫拿下了樓,卻沒有取下門口的風鈴。
真的都要拿的話,這整個帝洛都是實瀏玲央留下的痕跡,拿不完的。
實瀏玲央滲透了帝洛上上下下裡裡外外的全部,無法割捨,也割捨不了。
「走吧。」
「與玲央告別。」
他將親手為實瀏玲央送葬,以火焰之吻,以海洋為墓。
12月20日,06點16分。
『之後有機會也想要跟小征兩個人一起來海邊呢。』
『喜歡?我是很喜歡大海啦,有那麼一天的話,希望可以葬在海中,隨著洋流漂泊到世界各地。』
天方剛亮,曖曖微光暈在海面上,隨著海浪一下、一下的打在岸邊。
浪潮聲陣陣,海風刮在他們臉上,卻已經沒有半個人會去在意了。
近海的岸邊擺著精緻的木棺,木棺半開,裡頭實瀏玲央緊閉著眼,雙手交疊於胸前,面色安穩,彷彿做了一場好夢。
棺裡鋪滿了特地請人找來的藍色鳶尾花,他知道那是玲央最喜歡的花。
藍色鳶尾花——欣賞對方素雅大方或暗中仰慕,也有人認為是代表著宿命中的游離和破碎的激情,精緻的美麗,可是易碎且易逝。
該說適合還不適合,他出神的想著,此時已是最後的告別,帝洛的成員一一上前,哭喪著送上自己的告別。
「實瀏。」根武谷永吉放了一件色彩斑斕的和服,赤司眼尖的發現那是以前有次聚會玲央穿來表演的衣服,他記得玲央很喜歡那件衣服,可惜店家只肯出租不願販售。
「玲、玲央姐,我們一定會替你報仇的。」葉山小太郎哭著將抱在手上特意拖人去買回來的Rembrandt油畫顏料放入,那是之前實瀏玲央在帝洛說過想要的顏料。
「玲央,他跟你一樣。走好。」黛千尋放入了一本夏目漱石的心,說著只有他跟赤司才懂得祝福,他是在場除了赤司外最冷靜的了。
所有人都好了之後終於輪到了赤司,他走了上前,將手中的畫與棺木放在了一起。
他背對著表情沉痛難耐的帝洛成員們,背影看去一點遲疑都沒有,沉穩如昔。
突然跪在了棺墓旁。
「今夜月色真美。」
他的吻落在了對方蒼白冰冷的唇上,有如虔誠的禱告般低頭,這是他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的告白,今夜月色真美,我愛你。
看到此景的黛終於忍不住的撇頭,身邊帝洛成員們哭聲更甚。
長吻過後,他緩緩閉上了棺木。
手中赤色的火光開始燃燒,火焰在木製的棺上蔓延,於碧藍的海邊艷麗的燃燒著。
灼燒了所有人的心。
「晚安,玲央。」
異色的眼溫柔的望著被火舌侵蝕的棺木,他低聲淺訴,少了平時的高傲,只餘一人獨享的溫柔。
『小征,如果在你的火光中安眠,那必是對我最溫柔的送別。』
晚安。
——願大海予你之長眠,是一場好夢。
***
青:
赤司(副)的溫柔只有對玲央,我是認真的要寫這一對的,所以打這邊各種胃痛,我自己兩度打到自己哭出來耶QAQQQQQQ赤司巨巨你快跟玲央姐在一起!
其實這篇有超多隱藏梗都是之後回憶殺會慢慢補的,我還在考慮回憶殺是要拆開來寫(覺得寫一寫兩三萬字跑不掉啊)還是丟在正文裡頭,但反正一定會寫到的不要著急(欸
有關黛對玲央姐的叫法,唔,我想要呈現只有在特殊時候才會叫名字那樣,啊,主要是讓黛嗆巨巨會有種爽感(超級壞
我想寫出洛山組五人是個大家庭的感覺啦,赤司把拔實瀏馬麻,大兒子永吉二兒子小太郎,千尋是喜歡跟赤司鬥嘴的弟弟(這個好煩wwwwwwwwwww
就,很多想說的可是我覺得還是不要說太多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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